今夜我在吴哥,夜色笼罩
今夜我只有吴哥……
寺庙尽头我两手空空
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
今夜我在吴哥
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
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
吴哥……今夜
这是唯一的,最后的,抒情
这是唯一的,最后的,神殿
今夜我不关心人类,我只想你
——改编自海子《日记》
引子
柬埔寨回来已有一段时间,那神秘的微笑却还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。时隔太久,已不能回忆起所有的片断,但那微笑依然清晰。
未去之前吴哥与我像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,那是一种遥远的距离,当我去到那陌生的国度寻找神秘,捕捉微笑,在神秘中寻找神秘时,她却远离了我。回来后才发觉,那神秘已在我的身体里蔓延。当我静静回忆起那段旅程,总有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……
印象吴哥: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,可我已经飞过
吴哥,那段被湮没在莽莽丛林中达六百年之久的灿烂高棉文明,终于在一个多世纪前法国探险家的意外发现下重返人间。 长年的与世隔绝使她不食人间烟火。 斑斓青苔洗却了她身上曾经的金碧辉煌,密林滋养了她的天地精气,悠悠岁月抹平了她的傲气棱角,而莫名的消失更赋予了她神秘的面纱。
吴哥是一个生活在如今柬埔寨王国土地上的高棉民族建立的。从公元1世纪到公元15世纪,东南亚地区是全球的经济中心,也是世界上最活跃的意识形态中心和宗教中心。辉煌的吴哥王朝开始于公元800年左右,鼎盛于公元1200年左右。四百多年间高棉王朝建立了有史以来最灿烂辉煌的寺庙群。其后高棉王朝迅速没落,高棉人被迫离开了曾经带给他们无数荣耀的土地不知去向。吴哥城也从此消失在人门的视野里。再其后吴哥被莽莽丛林淹没六百年之久,无人问津。没有任何史书记载这段历史,吴哥变成了一个永无答案的迷。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一夜之间突然消失,没有人知道曾经创建了灿烂文明的高棉人都迁徙去了哪里,高棉人为什么要废弃吴哥呢?吴哥如此高难度如此恢弘的寺庙是如何建造起来的?她衰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?谜一般的建筑,谜一般的历史,谜一般的民族。
巴肯山日落: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
有时候,单纯的风景未必有多少吸引力,倒是因为有了这些鲜活的人,成就了另一道风景。太阳一点点下沉,云彩变得越来越红,那颜色,恨不得把这云烧融化一样。放眼望去,天空底下,是茫茫丛林,那沉睡千年的吴哥文明,就湮没在这些莽林之间。我看过的晚霞不多,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漂亮,但至少很让我震撼。
“朝朝共暮暮,相思古今同,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”
当年,吴哥的国王,也是一度在这山头欣赏日落,赞叹他一手打造的王城吧?而今,青山依旧,辉煌却无法再现。只有这看日落的人,来了又去,去了又来。如这太阳,升了又落,落了又升。
世间万事,难道都是轮回?
塔布隆寺:默然相爱,寂静欢喜
来到塔布隆寺,自然想起Angelina在这里奔跑,穿梭于顽石和巨树之间的情景。
这里,是树与石头的世界,它们相互纠结,相互缠绕,亲密得好像不分你我。
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品种,也分辨不出,那些攀附在巨石之上的,到底是树枝还是树根,更不明白为什么它们能在这里生长得如此富有生命力?只看见,树木盘根错节,从屋顶上倾泻而下,再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,将石头揽在怀里,紧紧缠绕。树枝缠得太紧太密,遮蔽了原本的窗和门,叫光线难以进入,有点儿看不清楚里面的样子。
石头,也听凭树枝这样纠缠着,不惜被撑破了原有的结构。于是,只剩下一堆堆废墟,横亘在我们面前。我一直在想,树和石头是不是纠缠得太紧了,反而会伤害了彼此?但是,如果放开一些,又如何体现它们的忠贞,如何让我们感动呢?
卡门在《五月盛放》里引用了这么一句话:“树和塔是两名相互抓着对方的摔跤手,只是这场比赛不是用分钟而是以世纪来计时的。”
在我看来,这更像是一份纠结的感情,树和石希望无限靠近对方,永不分离,但事实是,它们永远无法到达对方。“世界上最近的距离,不是眼前或瞬间,也不是意念或誓言,而是无论漂流到哪里的,你和我的心。”
巴戎寺:穿越千年的微笑
巴戎寺的佛头,为什么都是同一个样子?眼睑下垂,眼睛微闭似乎想要表达一切:慈、喜、空、静。据说,当时的国王,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仪,命工匠按照他的相貌,打造了四面佛,安置在这里,供人们祭拜。
天庭上地方不小,可以四处转悠,但每每抬头望去,目力所及之处,总是能看见佛头,或远或近,或大或小,但每一个,似乎都在看着你,又似乎在俯视着地面上的每一个人。这些佛头都是用黑色的石料雕刻而成,经过岁月的刻画,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,有的像皱纹,有的像色斑。看来历史规律,石头脸孔也不能幸免。
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,这些佛头被夕阳照着,更加显得迷幻。我站在一个佛头的阴影里,又看到这个佛头,落在后面那个更高的佛头的阴影里。这里,好像一个安置了无数镜子的迷宫,佛头们相互照应,相互凝视,就这样层层叠叠,一直连接,好像可以通向天空。
“只要你轻轻一笑,我的心就迷醉。”大概就是这样子,对那些崇拜着这个国王的普罗众生来说,能见到国王的微笑,就此生无憾了。
小吴哥: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
吴哥窟是柬埔寨众多寺庙中为数不多的大门朝西的寺庙,据说当初国王苏鲁亚巴尔曼二世是为了供奉兴都教的维希奴神。由于维希奴神的代表方向是西方,所以吴哥窟的大门便被设计成朝西的建筑,象征着对维希奴神的崇拜。由于西面亦代表死亡,高棉人也把吴哥窟称为葬庙。站在跨越护城河长长甬道的尽头,映入眼帘的便是柬埔寨国旗上的吴哥窟三座塔尖的图案,这是柬埔寨的心脏,也是柬埔寨人的圣地。
走过这段长长的石板路后,便是正门,又窄又矮的通道与这个宏大建筑的比例好像极不协调,然而,正是因为这个巨大的差别,当你走过通道时,吴哥窟的中心建筑就像竹笋般节节升高,穿过通道,那拔地而起的石塔,让你感觉到什么是被震撼到木然。
一边穿过吴哥窟那田字型的长长走廊,一边欣赏墙上那一幅幅巨型壁画,这是探索种种神庙传说的重要根据,这些壁画更加凸显出神殿的光明与气势,让人在现时和历史的交错中感受它积淀下来的厚重的文化。走在神庙里,处处可见精致细腻的刻画,柱子上、屋檐上、墙角上,只要你留意,都可看到那婉约的曲线汇聚成的精美雕刻,这些雕刻,有凸出的、也有凹入的,甚至是两者交替的作品也都不难发现。就连走廊上的窗子,也是以小石柱作栅栏,当阳光透过窗子洒入长廊,光明与黑暗衔接,更融合出一种人文与自然交错的美感。
走过这些梦境一般的回廊,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吴哥窟的主殿,也就是我们很熟悉的五座石塔。吴哥窟的兴建依据的是兴都教的世界观,据说,世界的中心是一座位于大海之中的高山。这座高山就叫须弥山,是众神仙居住的地方。须弥山周遭有四岳,日与月在山腰间运行。须弥山的周围是四大洲,这便是吴哥窟主殿五座宝塔的设计蓝图了。为此,这五座石塔便被称为“天堂”,他们建立在重重叠叠的石条之上,要想登上石塔,必须从那些阶面狭窄、梯级又高的石阶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,因为斜度几乎达到了70度,就算没有畏高症的人爬起来恐怕也会心惊胆跳!难怪柬埔寨把这儿称为天堂,每一个爬到石塔的人,都仿佛在为了一种信念,而不是单纯的去参观一个建筑。
战战兢兢登上石塔,稍稍喘口气之后,紧张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。从那些石头栏杆中向外望去,刚才经过的田字型回廊赫然便在眼前,重重叠叠,围绕着整个石窟,再往外,便是那碧绿的护城河,这便是所谓的七重山、七重海。山海之间,一座世界的奇迹傲然屹立,而我,站在这“天堂”,用心品味吴哥的奇迹。
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天堂,真的有神灵?
回眸之间:此情可待成追忆
回想初见吴哥的欣喜和,回想日日人神之间的穿梭,忍不住感怀。很难想象,当时的国王苏鲁亚巴尔曼二世走进这个他亲自主持建造的神庙时,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。一千年,吴哥古迹便一直默默地屹立在高棉的大地。悠悠的岁月中,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兴盛,也见证了一个国家的没落。雕栏玉砌的宫殿渐渐被人们遗忘,岁月流逝,最终被重重的树林逐渐吞噬。吴哥的笑脸,逐渐黯淡……
当看见无数孩子以乞讨为生的时候,当时不时地遇到地雷受害者组成的小乐队现场演奏,只为了推销他们10美元一张CD的时候,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凄惶。
“当你爱一个人,就把他送到这里,因为这里是天堂;当你恨一个人,就把他送到这里,因为这里是地狱……”
当我们轻易把这里定义为天堂的时候,或许在有的人看来,这里犹如地狱,更为可悲的是,他们想改变现状,却无能为力。
当然,我也无能为力。我能做的,也只是:来过,走过;看过,听过;感受过,崇拜过……
然后,成为永生的记忆。
李 艳 华
2011年3月9日